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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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洗腦是怎樣一回事，但一直懷疑澳門人在自欺欺人方面領先於世界各大城市，我們對文過飾非、弄虛作假的接受程度處於國際先進地位，例如把「賭博」稱為「博彩」絕對是神來之筆，當中負面意義馬上消減，好像只會派彩而沒有賭博成分，看來不似會害人；把「賭場」稱為「娛樂場」也是一絕，不良場所一下子便變成快樂之地，尋找娛樂冠冕堂皇十分合理，問題是我們把這些委婉的稱呼用到深入民心，人們漸漸忘記了賭博的禍害。

從前的澳門人尚餘一些傳統智慧，大家都深明賭博的負面影響，參與賭博即屬道德上的罪過，足以被師長讉責，也容易受同儕非議，因此出身正派者自會警惕與防禦，人人都明白即使再不拘小節也有那麼一條無形的底線存在，稍有判斷能力的人都不會越界。近年社會被五光十色的賭場和持續上升的賭稅收益所迷，批判賭博害人的話固然無人再說，連呼籲戒賭的聲音都逐漸消失，卻堂而皇之推廣所謂「負責任博彩」，實質措施講得模糊，但利用公共資源不停暗示賭錢本無好壞之分，強調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有時甚至演化成勸賭徒小賭怡情，淪為賭場廣告的變奏，很難談得上有警示作用。

然後我們就會在社區上看到真的有很多人要為賭博而負責任了。有人會為賭輸欠債逃亡的兒女負責任，耗掉半生積蓄，繼而與兒女反目；有人會為自己的賭債負責任，想盡辦法在賭場偷籌碼，然後被揭發及控告；有人要為嗜賭的丈夫負責任，厚著面皮向自己的親戚借錢且立心不還，於是一下子失去所有親戚；更離譜的自然是有些人要為不相干的賭徒負責，被他們設下的各式騙局騙去血汗錢，卻又無從追究，也求助無門。我們也會看到賭博的風氣在年輕人之中擴散，他們不一定會賭得傾家蕩產，但多數會無心向學，視沉迷賭博為理所當然，讓社會日後負上更沉重的責任。

明知賭博會害人，但卻沒有辦法擺脫這件事，明知賭博會衍生不同程度的犯罪，卻要默默接受各種委婉的稱呼，把負面的事情想像成正面，這是城市的宿命，抑或大家都不覺得有問題，都認命了?

(刊於2012年7月18日澳門日報新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