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日 星期四

突然十年便過去

十年前的今天,我離開了工作四年半的教學崗位,應聘到一家當時快將成立的公司,參與籌備前所未有的大型活動。(我到現在仍說不準那是不是一個正確決定啊!)

當時我是高一2班的班主任,這家學校班級很多,同一級往往有十八個班,他們為了保障教學質量,故有整齊班之設,每級的2班及3班都是整齊班,只收平均成績最好的學生,而且他們操行特別好,上課內容可以加深再加深,測驗題目更可以設計得刺激一點,讓他們自己上進。

那一年是我第二次當班主任,九九年我在該校初中部當初二9班的班主任,有幸教到好學生,第一次當班主任,學生成績在十八個班中排第三,即是普通班中最強一班,也許因為有了這次好成績,我隨即被調到高中部,當了一年科任老師便可以帶整齊班了,現在回想,學校對我非常信任,可惜我竟然在一帆風順的時候決定辭職。

人是很奇怪的,看見一座山,便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那時候我的轉工動力,與教得好不好無關,學校對我很好,同事對我很好,教學工作對我來說很輕鬆,我又自覺受到多數學生的歡迎,但當時偶然看到一個廣告便執意要走,一來因為經過三場考核才獲聘,機會難得,二來我其實很想知道自己除了可以教書還可以做什麼,最後是真正的原因,我在找一個上進的可能,一份可以向上晉升的工作,我希望加薪,但以我在學校的晉升情況,即使再加也有一個限度,所以一旦遇到機會,參加一個開天闢地式的大項目,我走得相當決絕,而且還是按合同賠錢離職的(因為我沒有完成整個學年,所以要賠錢兼扣公積金。十年之後順帶一提,當學校領導派人通知我要賠錢時,我馬上同意,即場付款,反而把那位同事嚇了一跳,原來,這是我人生難得一次的豪氣舉動)


中途離職,賠了公積金兼補貼了大半個月薪水,我自問對學校沒有虧欠,但對於我那班學生,卻虧欠甚深。我跟這班學生非常要好,有時真的誤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弟妹,可以關心都關心,可以照顧都照顧,他們也沒有令我失望,事事處理妥當,操行和成績都不用我擔心,但因為我的離職,他們要面臨換班主任,或多或少會對學習有些影響,同時,由於我跟學生關係很好,卻突然離任,接任的同事肯定會比較吃力。

然而,那時候我去意已決,也不能考慮太多,幾乎是辭職當日便向學生宣佈,他們當然覺得很震驚,但震驚過後,他們還是漸漸能理解我的決定,沒有憤怒,只有不捨。

當時我除了當班主任並教本班語文外,我同時教一班高三語文,八班高一公民教育,最後一個星期,到各個班中上最後一課,也是長見識的事,有些同學知道我會離職,竟變成另一個人了,態度差得不得了,同時他們知道我已沒有權力和影響力,所以不自覺地現出本性,放肆之餘,也流露了淺薄無知,因此我在某些班中的最後一課,印象並不好,而且很失望。

幸好自己那一班始終是整齊班,他們的表現還是比較合理。

我最後一天在該校服務是二月二日,那天星期六,我上的也當日最後一課,進入房室,我未開始講話,那班小鬼全體在唱梁詠琪的Today,我無法阻止他們,只能站在講台聽著感動,有些同學在哭了,有些送我不同的禮物,他們也自發簽了兩本紀念冊給我,又似乎很不想聽到最後的鐘聲,真是一副各散東西的樣子。

當時網絡並不盛行,我也不知道與這班學生的情誼可以維繫多久,而且我突然很想見到他們長大了的樣子,於是在接近放學的時候,我跟他們約定,十年之後的二月二日晚上七點正,我們在新馬路郵政局門口集合,不見不散。

從那一刻開始,十年之約成為我們之間一個有趣的約定,不過原來我並沒有跟他們分開很久,這些年來,他們每年總會找我見見面(有時是暑假,有時是新年,也得感謝歷次組織活動的同學)我看著他們讀大學,學有所成找工作,有些結了婚,有些已為人父母,但維繫我們的,還是那段師生情誼和這個十年之約。

十年突然便過去,時間過得很快,儘管我跟他們不時見面,又在facebook知道他們大多數人的近況,但今晚我們還是會實踐這個承諾,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有一種了結心事的快感呢?

大多數人只看到我離開教職之後做過公司的管理層,手下有四五十人的風光,但其實轉工之後我也嘗到各種艱苦,受過不少屈辱,承受無比壓力,由為人師表轉身變成事事要聽人指示、像雜工似的小職員,那種落差是旁人難以理解的。慢慢向上爬,像重新投胎學做人一樣,工作到另一個層次,也許只是因緣際會吧!

後來幾個大型活動辦完,公司解散,我也曾面臨失業,然後又要再次找到機會,重頭再來,再次站起來,好不容易才做到像沒事發生一樣。

然而,一切辛苦和不可思議的遭遇,可能全繫於十年前的一個決定,有時不免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離開學校,我現在仍然可以跟一班年輕人快快樂樂學語文吧!

人生際遇,各有奇緣,我始終相信,不放開手上抓緊的東西,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次會抓到什麼。如果我不是中途離開,其實也未必有十年情誼和今天的約定吧?

我慶幸在遇到最好的學生時離開教職,讓我的教學生涯永遠定格在高一2班和我們的十年之約,那真是一個沒有遺憾的完結。

今晚我會帶女兒一起赴會,但願孩子感染一點整齊班的風氣,將來也能讀書明理,尊師重道就好了。

延伸閱讀:
十年前的今日,我還寫了以下文章:告別校園時

18 則留言:

  1. 校園生活真是很令人懷念呀,感覺在學校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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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可惜往往要離開了才明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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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真的, 做一個好老師很難, 永遠做一個好老師更難
    倒不如將一剎那的光輝變作永恆, 不用想之後再有沒有更好的學生,
    已經有一班在一生之中最好的學生在你面前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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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不過,終身留在教學崗位是更了不起的,我那個想法是逃兵的思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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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好感動........... 錢SIR,您是我的一位恩師,盡管您没有教過我一堂正課,卻在課外活動中影響了我很多! 祝您工作愉快,家庭幸福,心想事成,新年快樂. (鵬程社Mich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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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想你誤會了,我是錢SIR的師弟小鄒,我這班學生應該比你留一兩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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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感動!因緣際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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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時要信天意安排,否則無法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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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一個決定很難...做一個放棄的決定更難...但人越大越往往站在抉擇的十字路口上...每踏出一步其實都是勇者...我是鶻程社的...印像中寂然先生沒有上過我們班一門課...但我卻在辯論隊時得到先生的指導而認識先生...十年時間呢...想起也感受到一片晞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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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好吧,雖然當年我在另一個整齊班,不能體會你的自私,但能感受你們的情誼.你一定要知道,高一2真的很愛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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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早就知道啦,他們一直跟我保持聯絡,除了集體聚會,有時也有些單獨約會,我對自己的老師也沒有這麼貼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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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鄒SIR,我今晚無出席,我地要再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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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再約了第二個十年之約啦,2022年2月2日老地方見,不過你要約我幾時都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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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十年前你說要離開,我不理解,但是十年後的今天,當自己因為前程而離開澳門時,多少有點體會你的心情,雖然我們相處時間不長,不過你的關心讓我們大家走得很近,十年後的今日,我們用行動証明了我們真的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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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昨晚我是超感動的,一班人維繫這樣的情誼是不簡單的,
      我只是一個引子,重要的是你們熱心又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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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鄒SIR, 也許你早已忘記, 我臨升大學前你的一句說話, 改變了我的升學志願, 也改變了我的人生, 所以每次在街上遇見你, 不論有沒有正面相見, 我都感覺很親切.
    還記得我嗎? 曾君X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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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曾君:
      很久不見,我有那麼大影響嗎?哈哈,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有個弟弟讀過我班的曾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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