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4日 星期日

澳燦

幾年前,創造了“阿燦”的香港人被譏為“港燦”,歷史真的會跟人開玩笑。可是在澳門,“得天獨厚”的我們時而坐享其成(香港人有過的優越感,我們也有),時而置身事外(香港人感到挫敗時,我們卻劃清界線),這樣一來,我們這一代究竟被教養成怎樣的澳門人?

澳門人沒有被稱為“澳燦”,卻反映了另一種現實:我們可能站在一個很特別的位置上,有時像積極投入,有時像無足輕重,有時像站在這一邊,有時卻像支持另一面。重點可能在一個“像”字,與其問澳門人是什麼人?更直接的問法會不會是:澳門人像什麼人?

我這一代澳門人都是被香港“同化”的一代,學校用的教科書完全來自香港,我們小學時先學香港、九龍、新界的英文寫法,年歲漸長才知道氹仔和路環的外文名稱。我們的語文書的主人翁會去宋王臺公園郊遊,卻不會在盧廉若公園遊玩。我這一代人總覺得自己矮人一截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自幼已經接受了“大香港,小澳門”的事實。

說得真確一點,我覺得香港在我們的成長中無處不在,澳門卻在我們的集體記憶中處處不在。八十年代的小朋友可能都擁有全家人在電視機前聚精會神收看“香港小姐總決賽”、“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歡樂滿東華”和“龍鳳呈祥賀台慶”等每年重大節目的共同經歷。我們可以買到香港的報紙、可以看“玉郎漫畫” 、可以聽香港的電台節目,在香港流行的事物,很快就會在澳門出現,在香港出現的話題,很快就會成為我們的話題,年輕人的口頭禪多數也來自香港。那時候,我們對中國的印象不一定很清晰,對葡萄牙的文化其實有保留,澳門本身也沒有值得所有人認同的普及文化和核心價值。然而,來自香港的事物,卻是信心保證,可以照單全收。

童年時我們視“去香港”為一件大事,八十年代初,媽媽帶我到香港都有一種朝聖的意味,其中最重要的朝聖活動是到麥當奴任何一間分店吃漢堡包,請留意這種事是發生在澳門未有麥當奴之前的歲月,那時候澳門人總會到香港去見證一些天天在電視看到,卻無法在生活上接觸的東西。我永遠無法忘記當時的興奮,當然也無法擺脫那種屬於澳門的,不折不扣的落後之感。有過這種經驗的我這一代澳門人,雖然難以開口承認,但心裡早已認同自己是一名“澳燦”了。(澳門:想像與現實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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