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3日 星期五

連載小說:救命(第三章:救命)之五:趕盡殺絕

謝惠芳被窈窕的女子剃去眉毛的同時,眼前又一次出現烏鴉和楊老師的身影。楊老師在課室的講壇為班上的同學示範朗誦,最初是李白的《將進酒》,然後是《渡荊門送別》,她坐在課室的最前位置,看著老師徐疾有致的表演,抑揚頓挫,在春日的校園裡抒發著清新的氣息,而她年輕美好的容顏正被摧毀,生命即將終結。


當她被人迷迷糊糊的帶到這間荒廢的別墅,這班人即不能停止地對她施以各種酷刑。她看見一群古怪的烏鴉在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後,總有一種力量在支持著她,自她的心臟湧出,洶湧澎湃,令她在各式各樣的虐待中無法死亡。

不死,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比死更難受。

被虐待的女孩一直沒有死,當地盤雜工的體力漸漸恢復的時候,剛才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狂風大作,雨水如簾幕一般在頃刻之間把天地掩蓋。

天上再沒有烏鴉。

天與地連成一體。

一眾少年紛紛躲到別墅內避雨。

窈窕的女子仍不肯放過謝惠芳,即使已經全身濕透,她仍然不遺餘力的在她身上發揮創意,虐待的招數依然層出不窮。

透過屋簷下的雨簾,一眾少年的目光一直留在窈窕的女子和謝惠芳身上。他們當中,有好幾人仍然不肯放下拍攝中的手機,一幕幕雨中狂魔虐殺少女的畫面仍然被拍攝著,被紀錄著。

仍然倘在地上的地盤雜工在暴雨之中緩緩移動身體,不動聲色地,當他自己在大雨中無法看見那班少年,他也認定他們無法在雨中看到自己。終於,他爬出了別墅花園外的大門,離開之後,他竭力地站起來,並且在暴雨中狂奔。

謝惠芳在雨中向那窈窕的女子展露艷俗的笑容,她彷彿看透了對方的心思,她睜大雙眼,看著對方,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笑容肯定很恐怖,但她希望對方看見自己笑,即使要受再多的苦,她都要笑著面對。她記得笑著面對的道理是從前楊老師教她的,剛才想起楊老師的朗誦,她覺得那段回憶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即使活著可能要遭受更大的不幸。無情的雨,加深了她對回憶的執著,回憶從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閃電般在她的腦中略過,那樣迷亂,那樣迷離,而且,無休無止。

窈窕的女子不能忍受自己虐待的人在笑,早就習慣用各種暴力手段修理別人的她,習慣了用最直接的方式令別人痛苦,她自己則需要在別人的痛苦中尋找快樂。她花費了許多心思才把謝惠芳擄獲,並在這荒廢的別墅施以極刑,整個行動一定要快樂無比。可是,在一場暴雨之後,垂死的謝惠芳,居然還有本事笑出來,而且笑得很輕狂,更輕蔑,謝惠芳的目光在剎那之間就由受害者變成侵略者,使她不知所措,連虐待對方的行動也突然停頓下來。

“她停手了。”

“為什麼要停?那女的還未死。”

“會不會打得太久,疲倦了。”

“我以為她今次真的要把那女孩打死。”

“她這樣停下來是什麼意思呢?完全不動,多麼沉悶啊!”

“她再不動手,我們可要出手了。”

大自然對生命的定律早作安排,命運冥冥中在玩弄了一場叫人納悶的遊戲,對所有傲慢的人進行報復和教育。

驟雨漸停。跪在地上的謝惠芳和站在她面前的窈窕女子,在漸漸單調的雨聲中默默地望著對方。

當謝惠芳笑對著她時,窈窕的女子像著了魔一般無法痛下毒手,即使她嘗試過打她幾記耳光,可是謝惠芳老是在笑,她實在不能忍受對方的笑臉,謝惠芳已經被搞得不似人形了,哪有資格這樣笑,豈能不痛哭求饒。謝惠芳的臉上和身體上仍然有多處傷口血流不止,她對窈窕的女子淡然一笑,然後無緣無故的在朗誦: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遊。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窈窕的女子被捕的一刻,謝惠芳已經不支暈倒。地盤雜工率領警察在暴雨後把十數名未成年學生全數帶返警署。謝惠芳對《渡荊門送別》一詩似是過度沉迷,即使在昏睡之中,仍在唸唸有詞。地盤雜工雖然完全不知道她在唸的是什麼咒語,他突然心生感慨,這次遭遇之中,上天對他究竟有何啟示?

地盤雜工一面慶幸自己大難不死,一面大惑不解地向那些剛才差點要把他折磨至死的青少年問了一個問題:

“我跟你們無仇無怨,你們為什麼要把我趕盡殺絕?”

那班青少年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久之後,他就在一本香港出版的時事雜誌上看到這幫人的照片,並且讀到他們的故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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