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17日 星期五

報復


潘醫生把她背上的針一一收起來的時候,杜冰即感到撕心裂肺的劇痛,那是她再一次因為看醫生而惹來加倍的痛楚。

潘醫生是她爸爸特別從國內請來澳門替她醫病的名醫,在施以針灸的時候,她的背痛確是略為減輕,但當治療結束後,痛楚不但馬上復發,而且她的背脊竟然像萬馬奔騰一般隆隆作響,每一個關節都像有一個小型炸彈在同步爆破。

她痛得瘋狂的慘叫,整個人由床上“彈”起來,然後在地上掙扎,不停地大叫:“好痛呀!好痛呀!好痛呀!好痛呀!”

潘醫生連忙按著她背部幾個穴道,並且準備為她再次施針。

這時候,杜冰的大呼小叫突然停止了,她側過身來,陰沉地對潘醫生說:“滾,別多管閒事。”然後她就昏睡了。

潘醫生把杜冰抱上床上,然後打電話向她爸爸說明剛才的情況。

杜冰的爸爸說:“老潘,你行醫多年,究竟小冰患的是什麼病?”

“她不似是患病。”

“如果不是患病,這一年來,她的身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看見她這樣,真的很心疼。老潘,無論要花多少錢,我也希望能治好小冰。”

“杜兄,這不是錢的問題,如果你真的認為小冰有病,我想她患的是精神病,如果要用一個更直接的說法,恕我不客氣地說,小冰的情況,根本就是‘撞邪’。”

杜冰的爸爸這時變得很生氣,在電話另一端向潘醫生破口大罵。

潘醫生掛斷了電話,在杜冰身邊察看她的情況,並為她把脈。

這時杜冰恰巧也轉醒了,她向潘醫生說:“情況像上次一樣,上次那位馬醫生為我進行物理治療之後,我的背脊馬上痛得更厲害。潘醫生,你能治好我的背痛嗎?”

“妳認為自己只是背痛那麼簡單嗎?”

“我除了感到背痛,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既然如此,恕我無能為力了,妳爸爸是我的好朋友,實不相瞞,妳的背痛不會是無緣無故出現的,但如果妳不想解這個結,旁人幫不了妳,妳的背脊也不會原諒妳的。”

潘醫生轉身離去,剩下杜冰無助的在床上苦不堪言,背上的痛楚猶如被針刺,又似是刀割,反覆的痛令她不良於行,即使在病床上也是難以成眠,劇痛難當。

杜冰背脊上的痛,始於一年前某個早上。

她的男友楊國輝,本來是她的下屬,他是一個有妻有兒的男人,他在她眼中也只是一個極平凡的人。然而有一天,杜冰在白馬行遇上楊國輝一家三口在逛街,當她看到楊國輝的太太竟然是一位人人都會稱讚的小美人,不知是什麼原因,她開始留意楊國輝的一舉一動。

她這一留意,就不經意地每日都把楊國輝留在公司談公事,然後請他與自己一起吃飯,然後要他送自己回家,然後她開始對他發放曖昧的訊息,沒多久,他和她睡了,然後他發現自己無法把她甩開,她不似是真正傾心於他,但她運用了家族的勢力令他只能依隨她的指示去辦。

最初,她不肯讓楊國輝回家,還高調的挽著楊國輝的手在公司和大街上活動,她不但要讓楊國輝的太太莫名其妙的失去丈夫,還要她在其他人口中得知老公有外遇的消息。

之後,她就逼楊國輝回家跟太太說離婚的事。

楊國輝跟太太本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他們自從中二那年開始拍拖就沒有分離,可是這時候,杜冰對楊國輝恩威並施,她一方面在床上展露了對他的激烈愛意,另一方面更繪畫了日後讓她父親扶植他平步青雲的鴻圖大計,這些都是平庸的楊國輝無法拒絕的條件。

男人總是覺得自己應以“大局”為重,在種種從天而降的福氣引誘下,楊國輝硬著頭皮回家跟妻子“談判”,妻子哭哭啼啼的挽留他,他無動於衷,但覺得眼前有一條金光大道,將會讓他無風無險,平步青雲。

後來,楊國輝的妻子竟然不識“大體”,在公司樓下哭著勸杜冰“收手”,杜冰惱羞成怒,當眾責罵楊國輝的妻子“賤貨”,並且跟她說:“其實我不是真的喜歡妳老公,我只是想他拋棄妳,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討厭妳,總之,妳老公要跟我走是妳自己沒本事,妳是怨不得別人的。”

杜冰冷冷的一番說話令楊國輝的妻子嚇呆了,最後,她指著杜冰,吐出了一句非常之典型的對白:“狐狸精,妳會有報應的。”

沒多久,楊國輝成功跟妻子離婚,還成功爭得兒子的撫養權,她的妻子突然由幸福少婦變成一無所有,楊國輝有所不知的是,杜冰還找人四處散播謠言說他的妻子背夫偷漢在先,還把她的私人生活虛構得無比淫亂。不久之後,楊國輝的妻子離開了澳門,有人說她去了泰國,有人說她去了馬來西亞,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臨離開澳門前得了抑鬱症,而且消瘦得不似人形。

楊國輝離婚之後,杜冰本來打算馬上把她甩開,但奇怪的事情開始發生,首先是她的臉上開始長出紅疹,讓她本來尚算可人的面容變得又紅又腫,由於自知以這副容貌是無法跟其他男人交往的,她唯有緊抱著楊國輝不放,即使知道他已經不愛自己,但自己不快樂也要找個人陪伴。

然後有一天,當她在楊國輝的家渡過了同居生活的第一個晚上,楊國輝五歲的兒子一大清早就跑到她床前,陰沉地對她說:“狐狸精,妳會有報應的。”

她趁楊國輝不察覺,摑了他兒子一巴掌。

“你再敢跟我說這種話,我就要你爸爸趕你走。”

小孩子也不慌張,只是笑著說:“狐狸精睡過我媽媽的床,狐狸精的尾巴快要長出來了。”

之後她的背脊就開始劇痛,她感覺到脊骨的每一個關節都像長了倒刺,倒刺不停增生,刺痛她的血肉。很多年之後,她依然被這個怪病折磨著,所有醫生都不知道她患了什麼病,有些高明的醫生會說她的背脊根本沒有問題,她永遠不知道這樣的報復究竟由誰指使,其實她也記不清自己在這麼多年來破壞過別人的多少段感情,傷害過多少家庭了。

她曾經以為橫刀奪愛是她的本性,然後,她意想不到的是遇到報復也是她的宿命。

刊登於2008年10月17日澳門日報小說版,這是我在facebook澳門文學群組發起一題多寫小說活動的第一次成果,非常感謝幾位響應參與的朋友,你們讓我知道澳門還是有人喜歡而且很快寫得出小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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