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5日 星期日

誰愛三島由紀夫?


我常常覺得,在村上春樹出現之前,文藝青年最喜歡的日本作家,是三島由紀夫。我有幸成長於那個年代,唸中學時,我已讀過三島的小說,之後了解他的生平,然後覺得這個不如意的男人,真是敢作敢為得既悲壯又可憐。

那個年代,台灣出版了很多三島作品,我懷疑都是沒有正式版權的,但我當時讀日本小說是不理作者看重譯者的,總之是李永熾、鍾肇政、劉慕沙等人翻譯的書,就覺得值得一讀(其實當時我不知道這些譯者是誰,只是覺得他們譯的書多數會好看,其中鍾肇政的文筆好像特別有吸引力),三島的小說,我己記不起是看他們之中誰的譯本,但我讀的第一本是《禁色》,在圖書館找到的。小說的內容,已經完全忘記了,那時候,達明一派那首《禁色》剛出來,想找那本書看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後來也看了《假面的告白》和《潮騷》,那個年代我讀小說是有同伴的,有一位男同學和一位女同學在跟我志同道合互相吹牛,當一個人發現了三島,就育成了三個三島迷,當一個人找到了三島的某本書,很快就有人找出三島的另一本書來讀,也許我們在讀著的都不是三島,我們不過是,很想從一則與我們無關的傳奇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那時候真的很多人喜歡三島的,因為其孤絕,因為其暴烈,當然也因為其名氣大,死得又古怪。

說了以上那麼多,其實是想說我最近看了一齣電影版的“三島由紀夫傳”,影片由哥普拉與佐治魯卡斯監製,美國人Paul Schrader 導演,我之前完全不知道世界上存在過這麼一部電影,這是1985年的出品,又是在地下商場找到的好東西。此片的編劇非常聰明的以三島發動“兵變”那天寫起,然後穿插他作品的精華內容作為戲中戲,即《金閣寺》,《鏡子之家》,《奔馬》,以及最後所謂“筆與劍之平衡”的章節,電影借助三島的作品說明他性格形成的過程,並且以充滿色彩的畫面自然地區隔了“現實”與“戲中戲”的分別,我想這種處理手法令三島迷滿意,也令不熟三島作品的觀眾看得明白。故事最後當然也忠於三島的離奇下場,他因為不滿日本當時的發展,遂於1970年以保護軍人的靈魂和保護日本天皇的名義,在交出了最後作品《天人五衰》的稿件後,即率領幾位支持者直闖日本自衛隊基地,綁架了隊中將領,但計劃並未成功,即已驚動一眾自衛隊把他們重重包圍,三島仍然以為自己的理想會有很多人共鳴,於是一面脅持人質一面發表了策動兵變的演說,可惜官兵們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麼,最後三島事敗,當場切腹自殺。

三島切腹,向來是其讀者關注的一個重點,其實三島在自己主演的影片《憂國》內已經親身示範,但那是拍電影,他的形象很壯烈,可惜在現實之中,三島自殺時並不順利,他自己切腹之餘又請支持者用刀砍他的頸,一刀不成,再由另一人再補一刀,過程混亂,據說三島死時身首異處,電影沒有拍下三島自殺的荒謬場面,卻拍他的下場與其他品及性格的關係,保留了三島較理想的一面。

這部電影值得一提的是選角,由曾演《火宅之人》和《華之亂》的名演員緒形拳演三島,不能說是不隆重,可惜緒形拳的外形和氣質都不像三島,無論是霸氣和病態的一面都沒有表露得很好,我當然會說如果由松田優作來演或許會更好,也許高倉健也可以,另外,參演此片的還有沢田研二、倉田保昭、永島敏行等,更特別的是此片因涉及三島有同性戀傾向而令其家人反感,致使這麼認真的製作一直沒有在日本公映過。

看完三島的電影,當然百感交集,這位作家曾經寫出很激動人心的作品,這個人曾經很受同代人歡迎,這個符號曾經在我們的世界被解讀成慾望與美的代言人,在他身上,我看到一個作者的狂妄與迷惘,天真與剛強,他有著比一般文人更激烈的理想,而且他居然會把自己的狂想付諸實行,還有本事找到支持者陪他一起赴死,現在看來,仍是不可思議的。

三島受歡迎的日子,我們資訊窮乏,總之是日本作家,總之夠傳奇,總之題材大膽,我們就會照單全收,當年我對三島之死沒有掌握很多資料,後來讀過一些他的傳記,其實覺得他的人生也有點可笑。後來村上春樹掘起,滋潤了一個世代的文學青年,村上的文學世界與三島的理想大異其趣,昔日那個對存在困惑,對現實不安,對理想堅持,對靈與慾有深切關注的時代已經過去,今時今日,誰愛三島由紀夫?誰會覺得這麼一個自討苦吃的自殺者了不起?




9 則留言:

  1. 這部電影我在電影院看的, 好多年前了.
    當時也是深深記著視覺和映象上的強烈風格, 之前對三島的認識, 只限於知道他剖腹自殺, 有奇怪的想法, 還是一個作家.

    也因為這部電影, 我認識了Philip Glass的音樂, 幾年前買回電影配樂:)

    嗯, "復活的金狼"時期的松田優作, 很適合演三島.

    三島與川端(康成), 是一個極有趣的對比. 還有川端迷嗎, 今日的年輕人之中?

    回覆刪除
  2. d :
    在戲院看此片,你真是資深影迷呀.

    你看過復活金狼,大概會明白三島那個時代的惡男應該是怎樣的.

    我剛看完此片,緒形拳就過身了,其實他也是好演員,只是外形粗獷,有點局限,你在"華之亂"的演出就很好.

    我覺得現在已經不會有太多人喜歡三島和川端了,一來真的不流行,二來他們的作品與這個時代未必貼合.

    回覆刪除
  3. 在搜尋奔馬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你的文章
    雖然唐突卻覺得自己非留言不可
    我今年十六歲
    我喜歡三島遠遠勝過村上春樹
    雖然他的時代和我所生活的時代的確差異很大
    但他對於人物的性格描寫和心境卻與我們無異
    我身邊確實找不到半個喜歡他的人
    很多人連他的名字都沒聽過
    但我仍然覺得他是個了不起的作家
    我想我愛三島由紀夫

    回覆刪除
  4. 十六歲而喜歡三島,實在是異數,推薦你看和,我也是在十幾歲時閱讀這兩本的。

    回覆刪除
  5. 請問您是推薦我看什麼呢?
    因為我只看到"和"一個字
    不好意思一直煩您

    回覆刪除
  6. 他們竟然舌了兩個書名?
    我說的是金閣寺和假臉的告白,都是三島的傑作。

    回覆刪除
  7. 我之前看過了 真的很精采!!

    回覆刪除

  8. 今年剛滿二十,這一兩年三島思想與其作品將我環環包圍
    在喜歡三島之前是先從太宰治看起的
    從客觀的角度上,太宰治是讓女人無法不去愛戀的,
    但身為女性,
    當我在閱讀時,三島的作品卻毫不留情面地
    揭露了任何一個讀者心理一隅上任何的、可能的自我衝突,
    令人難以忘懷這一點,實在過份絕對了一些。

    村上似乎也說過不太看三島的作品呢。

    回覆刪除
  9. 《禁色》分兩部,第一部描寫一個老作家檜俊輔的第一任妻子是竊賊,第二任妻子是瘋子,第三任妻子是蕩婦,三次婚姻都失敗,同時又被幾個情人所背叛,于是他認為這是由于自己的容貌丑陋而被現實、也被女性所拒絕。當他發現了英俊青年悠一是個不能愛女性的性倒錯者,就讓悠一與其寄予愛情的少女康子結婚,并讓與自己相戀過的鏑木夫人和恭子接近悠一,利用悠一的美的力量,讓三個女性互相嫉妒和爭風吃醋,對現實也對背叛過他的幾個女性進行了報復。悠一與女性無緣,缺乏作為“現實的存在”的資格,他是借助俊輔復仇的惰念而開始了自己的生活的。

    第二部描寫悠一試圖不再借助俊輔的力量,按照自已的意志行動,通過自己的力量去摸索一條構筑“現實的存在”的路。于是,他讓妻子康子懷孕生產,同時又往來于男色的世界,過著兩重性的生活。后來由于同性戀者的告密,讓他的母親和妻子知道了,在這緊急時刻,他得到鏑木夫人相助而得救了。俊輔通過悠一對現實也對女性復仇的計劃失敗了。最后恭子受到悠一替代俊輔對她的誘惑和侵犯,鏑木夫人目擊自己的丈夫與悠一同衾的場面而絕望,下落不明,她們都遭到報復而落入悲慘的結局。這時俊輔自白自己也愛著悠一,他給悠一留下巨額遺產自殺了。但是,悠一卻相信,正是這時候自己正式開始了作為“現實的存在”的新的生活。
    之乎書坊免費圖書: http://book.siagoo.com/book/book_info/745/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