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博科夫《幽冥的火》

新年期間，朋友介紹我讀納博科夫的《幽冥的火》，我馬上買來讀了，不能自拔，那是我近十年來讀小說少有的震撼。

《幽冥的火》是一本謎宮一樣的書，全書分為“引言”、“序”、“詩”、“評注”、“索引”五部分，在形式上，這本書既包括了一首長詩，也有為這首詩而作的評注與索引，但小說家創作的那位評注者並不安分守己，他一方面為大家逐行分析那首長詩，一方面又穿插大量有關係或看來沒有關係的故事，那是一場似幻似真的宮廷鬥爭，那個似乎專屬於評注者的異境，甚至會有獨特的文字和文明。再讀深一層，把長詩配合索引及評注對讀，又可以讀出寫作長詩的詩人步步走向死亡的故事，而作者在引言中已說明詩人的死亡時間，這是偵探小說的慣技，透過對那首長詩的考究，讀者會找到探案追兇的刺激。但這還未算厲害，小說家寫評注者與詩人的關係，別出心裁，詩人已死，評注者可能信口雌黃，甚至表現出文人相輕的陰險妒忌。對於某些學術研究者，《幽冥的火》有深刻的嘲諷，而且，他是用學術文章的形式來嘲諷那些目光短淺的學者。

總之，納博科夫利用一首長詩來寫了一篇結構獨特的小說，《幽冥的火》更好玩的地方是不只有一種讀法，似乎從五個部分任何一處入手，都有可能讀出不一樣的故事。在逐行拆解長詩的評注中，小說家設計了多個讓讀者“出軌”的指示，你可以按著評注者的指示跳到某個特定章節閱讀，讀出跟順次序閱讀大異其趣的情節。

納博科夫偉大之處，在於設計出這樣複雜的小說結構之餘，更保存了故事的可觀和深度，讀者在觀摩他的小說寫作技巧時，同時能探討人生的各項重大課題，像拼圖遊戲一般讓讀者拼貼出人性的不同面貌，才思橫溢，達到真正的渾然天成。

我在《幽冥的火》中找到巨大的能量和無比的樂趣，我想但凡對文學有興趣，特別是有一點寫作經驗的讀者，對於此書將會有更大的投入和敬意。 我主觀地認為，這是一本大作家寫給小作者讀的書，唯有面對這種富有創意的偉大作品，足以讓我們了解自己的愚昧，找到學習的方向。

同樣是納博科夫的小說，《幽冥的火》的受注目程度肯定遠低於《Lolita》，後者有經典的電影改編，更形成一種獨特潮流，但作者在《幽冥的火》中所表現的洞察力確實高得驚人，就拿那個評注者念茲在茲的異境“冷珀”來說，讀著就讓人感到困惑，卻又不忍釋卷，那是文字魔力，《幽冥的火》就是容易令人著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