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少年四大名捕，說溫瑞安

今晚開始無線將會播放古裝武俠劇“少年四大名捕”，我對這些電視製作沒有多大興趣，因為他們的改編總是會跟原著有很多出入，但作為溫瑞安小說的資深讀者，無線拍“溫書”，我是感到很高興的，因為這樣應該可以讓更多人認識這位小說家，也會讓更多人提起興趣讀他的小說。

不少朋友都知道溫先生跟我的淵源，簡單來說就是我還是黃毛小子的時候，把自己寫的文章寄給他，然後他給了我很多鼓勵，又請我到香港跟他和他的出版人見面，之後也寫信指導我的閱讀和寫作。他對我的改變是：如果沒有他的鼓勵，我未必會堅持寫作；如果沒有他的指點，我也未必會在後來的投稿過程中變得順利(之前真是屢屢失敗的)。所以你應該明白我對“溫書”的感情。

說回無線的改編，其實“少年四大名捕”並不是他們第一次拍溫瑞安小說了，以我所知幾年前他們也拍了“布衣神相”和“驚艷一槍”，只是沒有在香港播映，而國內其實拍過多齣溫瑞安小說，較近期的有“逆水寒”。我認識溫瑞安是在九十年代初，其實在那幾年他在香港的寫作十分活躍，當年他的小說是在“東方日報”連載的（在那個還有小說連載的香港，在那個我在追讀連載的歲月，我曾經認真追讀李碧華，溫瑞安，亦舒和後來張小嫻的小說），有一個時期他同時在港台新馬寫作十八個小說和文章專欄，我在他的家看過他那分門別類堆滿原稿的工作間，我才明白一個專業作家需要有多專業。

我看電視版“少年四大名捕”的介紹，已經知道會改編得體無原膚，當然可能觀眾都會喜歡，但我更想說的是小說版的“少年四大名捕”其實非常好看，小說寫於九十年代初期，第一部是“少年冷血”，由當時出版漫畫的自由人出版社出版，以每周一冊的方式推出，並有漫畫家馮志明繪畫插畫。故事一方面涉及冷血的身世，另一方面講一班書生因不滿驚怖大將軍的暴行，上京要求改革，內容切合一九八九年之後很多人的集體記憶。後來的“少年追命”及“少年鐵手”小說改由敦煌出版社出版，這個故事系列寫了很多年，最後一部“少年無情”在近幾年才寫完，現在如果有讀者想看這些小說，最方便是買國內的版本，台灣方面也有出版且印得很精美，但作為老讀者，我還是懷念早期一星期一本的好日子。我對電視劇不抱期望，因為我對這些故事都有較多的了解和較複雜的感情，我很希望有更多讀者會因為看了電視而去看小說。小說版的故事絕對不是好人懷人大對決那麼簡單，因為是“四大名捕”的前傳，作者其實花了很多心思寫四個人物的成長歷程，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故事的結構，在篇幅宏大的作品中，作者平均交代每個人的少年時期和成長之後惡鬥大將軍的情況，這是在結構上設計得嚴謹的表現。

現在大家知道的溫瑞安都只看到他武俠小說的一面，可能年紀輕的朋友只知道他的武俠小說打到上天入地出神入化，但其實他的小說有很多變化，而且有些小說更是很有特色的純文學作品。有時候我會想，一個人寫了那麼多小說，總會有不同的面貌，溫瑞安的小說，有商業成份很重的，適合改編成漫畫和電視劇的大作，也有文學色彩較濃的，可以讓評論家討論和讓小說同業讚賞的精品。我個人一直喜歡他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的一些作品，之後的小說，不是不好看，我也有買有讀，但我只想等他寫完，溫先生寫書的其中一個特色就是他有很多好看的書是一直沒有寫完的，“四大名捕”系列他由六十年代寫到現在都未完，“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我由八十年代在“東方日報”追連載，但他現在還在寫作中，當然這樣能吸引書迷一直追下去，但另一方面那就讓大家久久等不到結局。因為喜歡他的小說，我常覺得我有責任多介紹好書讓讀者選擇，也就是說多給他快快寫下去的動力，以下是我多年來覺得好看的溫瑞安作品，推介給大家：

1. 刀叢裡的詩：江湖俠客無故被捕，他的兄弟並不熱心營救，因為出於怕死，出於貪念，出於跟他越接近就越看他不順眼，反而他的敵人覺得這個人不應無故被害，於是發起拯救行動。小說寫得非常有詩意，而且十分悲壯，如果一定要界定什麼是武俠小說，什麼是文學小說，這本書會讓你很頭痛的，因為真的難以界定。

2. 雪在燒：十二篇不同類型不同題材的小說，篇篇不同風格，我自己一直想把小說寫成這麼多元化，寫不成，唯有多學習。好多年之前，譚家明導演用了雪在燒這名字拍了一部電影，我一直想看，但找不到了。

3. 溫柔的刀：這就是“說英雄，誰是英雄”的第一集，故事節奏快，寫武打和鬥智都精彩，我始終認為這是武俠小說的一個高峰，要寫得像金庸和古龍當然很難，要寫出溫柔的刀的水平也不易，這是一本非常之令人緊張的小說。

4. 逆水寒：江湖俠客突然成為通緝犯，身邊的人多在出賣他，整本書就是寫他逃亡，這是四大名捕系列中一個較特別的單元。

5. 殺了你好嗎？/絕對不要惹我：兩本都是短篇武俠小說，初讀可能覺得怪怪的，但其實這兩本書的文字都精煉，敘事方法也很新穎，兩本書寫於相同時期，風格差不多，所以兩本一起介紹。

6. 楚漢：這是作者的詩集，當中包括他的長詩“山河錄”，曾經在台灣影響過很多人，現在已經極難找得到，我自己的一本，是溫先生送我的，後來又為另一位溫迷借去，並且一直沒有還，這些年來我都無法再找到此書，因此，借了我此書去的朋友，如果你方便，可以把書還給我嗎？這是一本很有氣勢的詩集，我欣賞那個多愁善感，憂國憂民的書生比較多，因此我一直在懷這位作者的舊。

假如讓我說下去，我想我還可以寫很多內容，最後想說的是，我最新的小說“救命”的第一節，完全由兩個人的對話來交代故事，這是我刻意向溫瑞安先生的短篇武俠小說集“江湖閒話”致敬的效果，因為寫作時不知如何下筆，我就由我寫小說源頭開始追溯。在這“江湖閒話”中，每一個故事都是由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述，而每篇的內容都是武俠小說，難度非常之大，我經過十幾年才夠膽試著玩了一節。那亦是一本我所見過最漂亮的“溫書”，封面和插畫都由“阿鼻劍”的作者鄭問所畫，現在已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珍品，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溫先生贈我的書，寫下這些，作為介紹，也作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