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21日 星期三

地盤


我對地盤有一種奇異的想像,這種想像超越了知識與理性,也超越了歡喜與厭惡,那是介於詛咒或被詛咒的心情。

有一陣子,我居住和工作的地方都有地盤在旁,後來,我們的城市就發展成一個大地盤,小民被迫活在沙石與磚堆砌的夢魘裡,偶爾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幻覺:樓子建 得那麼高,什麼時候會倒塌呢?地庫挖掘得那麼深,會不會隨時下陷呢?因為地盤太多太大太霸道,為平凡人如我架構起深沉的恐懼,有時更因工人長期加班作業, 逼得缺乏休息的我們哀怨地凝視那些誇張而失衡的地盤,有口難言,寂寞難耐。

此間的地盤永遠充滿混亂和危險,大窟窿裡,巨型的挖土機瘋狂掏空這片土地,不久之後,成噸的打樁機轟轟震動毫不放鬆,架起粗重的鋼條,原來不存在的巨大建 築漸漸轟立起來,工程師站在這迷宮的中心指揮若定,工人能在過百米高的棚架上來去自如,我很敬重這些渾身泥塵的專業,卻不知如何排解密集無序的地盤帶給血 肉之軀的種種鬱悶。

後來,摩天大樓建立起未完成的雛形,原來的生活空間慘遭蹂躪,那些高密度住宅和國際級辦公室都得大量倚賴落地玻璃,據說這樣的設計是令室內的視野更廣闊, 誰都不會探討超級大廈如何埋沒城市的視覺空間,誰都不會理會一個社區擠進一棟巨無霸之後,周邊的居民如何對自己的生活環境感到疑惑和不安。當然,最刺激的 無非是此間的樓價又上升了多少倍,總會有人說:能夠經由發展而帶動起經濟,我們應該感到很高興,很滿足,很自豪。

沒完沒了的地盤,在我們的家園起了又拆,拆了又起,鋼筋、水泥和廢料為城市留下發展的印記,美麗建築降生之前,都是破破爛爛如同城市的瘡疤,搞不好更像個 毒瘤一般滋長、擴散、變種成畸形。也許人的喜樂與哀傷,自卑和自豪,都有一個模糊或相似的階段,散落在大小地盤中的滾滾紅塵,說是發展或是破壞,是毀滅還 是建設,又有什麼不同?

圖片來源:http://thosewerethedays.wordpress.com/2007/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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